全氟化合物（Per- and Polyfluoroalkyl Substances，PFAS）是近年来国内外重点关注的新污染物，已有大量研究对不同国家水环境及饮用水中的PFAS物质进行含量检测与风险分析。近期，南方科技大学环境学院研究团队在环境领域知名刊物ACS ES&T Water上发表Factors Influencing Concentrations of PFAS in Drinking Water: Implications for Human Exposure（影响饮用水中PFAS含量的因素：对于人体暴露的启示）一文。该研究采集分析了国内外市场上112个品牌的瓶装水样本（含气泡水23个，非气泡水89个；塑料瓶装88个，玻璃瓶装24个），以及中国、英国的55个自来水样本（伯明翰市41个，深圳市14个）。基于样本数据，该研究从饮水类型和习惯这一新颖视角探讨了PFAS的健康风险问题，发现活性炭过滤、煮沸等家庭日常处理措施可显著降低饮用水中的PFAS含量。
图1 活性炭过滤和水煮沸可显著降低水中PFAS含量
由于PFAS问题受关注度高，文章一经发表，多个公众号、视频号在未与研究团队进行任何交流的情况下进行了解读和传播，其对于研究的片面解读引发公众疑虑。针对公众的主要关注点，研究团队进一步解读了这项研究。
1） 本研究及以往公开发布的数据均显示，深圳市自来水中PFAS含量在全世界范围来看尚处于较低水平。本研究中10种PFAS成分总量在深圳自来水样本（n=14）中平均值为9.2 ng/L，高于英国伯明翰自来水样本（n=41）的平均值2.7 ng/L，这也符合预期。我国发达地区的水处理工艺已达国际先进水平，但欧美国家对水环境中PFAS的关注和管控比国内早了近10年，这可能是造成两地样本PFAS含量差异的重要原因。由于本研究的重点在于分析饮水类型和习惯的影响，并未追溯水源的差异，因此也未得出具体结论。
2） 本研究的自来水采样完成于2020年，深圳市的样本数为14。因此，本研究既非全面评估深圳市自来水水质，也非当前现状的分析。部分公众号、视频号将结论泛化到全深圳乃至中国，有误导公众之嫌。近年来，国家高度重视新污染物（包括PFAS）治理，国务院办公厅于2022年印发《新污染物治理行动方案》，深圳市在饮用水安全保障方面不断加大投入。因此，推测当前深圳的实际情况应好于四年前有限样本的统计结果。
3） 关于饮用水中PFAS浓度的控制水平，目前还缺乏全球一致的认识。2024年美国EPA给出了PFAS在饮用水中新的参考值建议（主要成分PFOS和PFOA的参考值均为4 ng/L），比之前2018年的建议（PFOA+PFOS= 70 ng/L）低了一个数量级。如本论文在综述全球相关研究后指出的，现有公开数据中极少有PFOS、PFOA低于4 ng/L参考值的案例，我国目前相应的官方标准为40ng/L和80ng/L。2019年北大学者作为学术探讨，提出PFOA和PFOS健康建议值可定为85 ng/L和47 ng/L。新污染物管控标准的制定还需要更多、更坚实的科学证据来支撑。
4） 深圳市目前饮用水中PFAS浓度处于较低风险水平。本研究中发现，深圳市14个水样已基本达到美国的参考值，仅个别样本的PFOA含量略高，其他PFAS成分含量远低于美国的参考值。此外，环境健康风险不单取决于浓度，还取决于摄入量与摄入时间，即剂量-效应关系。综合现有的不同国家的饮用水PFAS标准和毒理学数据判断，深圳市饮用水中PFAS浓度处于低的环境暴露风险。
综上，公众对于PFAS等新污染物问题的关注，是我国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体现。目前，新污染物风险及其管控还有许多科学问题有待深入研究，相关安全标准的制定还需要更多、更坚实的科学证据来支撑。环保科研工作者须加倍努力，并有义务向公众准确传递科研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