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烧损优质煤百万吨 贺兰山煤层自燃“百年顽疾”待解

新华网
2024-06-06
阅读次数:1503
阅读字体

  宁夏贺兰山汝箕沟矿区中槽火区一处着火点。记者 刘海 摄

  在宁夏贺兰山汝箕沟矿区中槽火区,煤层烧空后引发部分山体滑坡。记者 刘海 摄

  近日,记者来到位于贺兰山腹地的汝箕沟矿区中槽、红梁西火区,站在数百米外,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大约数十平方米的区域内,红色火焰在夜间清晰可见。第二天一早,记者在中槽火区附近看到,厚几十米、长达几千米的煤层自燃后呈灰白色,煤层烧空后还引发了山体滑坡。

  贺兰山是我国西北地区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近年来,中央和宁夏先后投入近百亿元,对贺兰山生态进行保护和修复,使得昔日曾因矿山开采而满目疮痍的贺兰山由“煤山”渐变“青山”。在贺兰山生态好转的同时,当地煤层自燃这个“百年顽疾”,至今仍未有效破解。煤层自燃是一个世界性难题,我国多地存在类似问题,但因技术、资金等困扰,治理工作推进缓慢,部分火区呈蔓延趋势,既造成巨量环境污染和资源浪费,还影响生态治理效果。

  生态修复让“煤山”渐变“青山”

  为了让饱受摧残的贺兰山休养生息。2017年,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范围内所有煤炭、砂石等工矿企业关停退出。2019年,汝箕沟矿区4处露天煤矿政策性关停退出、采矿权注销,仅保留一处煤矿。

  2018年,宁夏贺兰山东麓山水林田湖草生态保护修复工程获得中央财政总额20亿元资金补助。宁夏自然资源厅副厅长张进说,截至目前,生态保护修复工程已全面完成,累计投入资金61.38亿元,实施8大类173个项目,27项绩效目标全面达成。

  近日,记者来到位于汝箕沟矿区的石嘴山市大武口区白芨沟街道,进山的道路曲曲折折,不时能看到过去因露天采煤被推平的山丘,这些山丘经过生态修复成了“梯田”,逐渐披上“绿装”。白芨沟街道公路两侧树木成荫,一场小雨过后,云雾缭绕的贺兰山让人心旷神怡。

  白芨沟街道因煤而兴,由于煤矿关停、人员迁出,现在略显冷清,十多年前这里还是另一番景象。国能宁夏煤业汝箕沟无烟煤分公司工作人员说:“十多年前,因煤炭开采,白芨沟街道环境污染严重,空气里都飘着煤灰,大家开玩笑说,路边的猫狗都患有矽肺。”

  年烧损“太西无烟煤”百万余吨

  多年的治理极大改善了周边地区的环境质量,但煤层自燃的问题一日不解决,“绿水青山”就难得到长久保障。

  宁夏贺兰山煤层自燃已持续两三百年,主要集中在汝箕沟矿区。汝箕沟矿区地处宁夏石嘴山市贺兰山腹地,因其处于太原以西,所产无烟煤被称为“太西无烟煤”,是闻名世界的优质无烟煤。

  在汝箕沟矿区红梁西火区附近,记者看到,被铁丝网加固过的山头被煤层自燃烧得“五颜六色”,山体裂缝触目惊心,与自燃煤层相邻岩层的岩石,已被烧成白色或红色,并发生碎裂,导致上层土石滚落,引发山体崩塌。因担心有害气体影响健康,相关工作人员不允许记者靠近火区。

  据介绍,贺兰山煤层自燃形成主因是煤层露头自燃以及小煤窑滥采乱挖后没有覆盖封闭,地下深部采空区大面积塌陷形成地表裂缝,空气进入后,引发煤炭氧化放热。

  煤层自燃作为世界性难题,在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和地区普遍存在。我国煤田火区主要分布在北纬35度至45度之间的新疆、内蒙古、宁夏和山西等地。

  黄土覆盖法、打钻灌浆法、剥离灭火法等是常用的灭火方法,每一种方法都耗资多、费时长,且难以做到一劳永逸。如2007年起,新疆对其南部的主要煤炭产业基地的矿区采用多种方法灭火,历时4年多才将地火扑灭。为治理煤层自燃,新疆成立煤田灭火工程局,并形成《新疆煤田火区管理办法》等制度体系。

  宁夏自然资源厅国土空间规划局局长崔奇鹏等人表示,相比新疆、内蒙古的煤田多位于戈壁荒滩,汝箕沟矿区位于贺兰山深处,缺水少土,在治理中拉水拉土将耗费大量资金,推高火区治理成本。

  煤层自燃造成巨量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相关调查报告显示:2021年,汝箕沟矿区仍有未熄灭和新增火区共18处,影响面积470多公顷。粗略估算,矿区受火区影响的煤炭资源约4680万吨,年烧损“太西无烟煤”约115万吨,直接经济损失约10亿元。

  更让人担心的是,汝箕沟矿区的5处火区,大部或局部与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范围重叠,面积约103万平方米,煤层自燃对整个自然保护区的生态修复、动植物生存环境等产生不利影响。

  同时,火区燃烧无序释放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有毒有害气体,每年排放颗粒物、二氧化硫1万多吨和5000吨左右,相当于一个中型火电厂排放量的200多倍和20多倍。宁夏生态环境厅在火区监测的数据显示,尽管少有人为活动,去年和今年1月至4月,火区PM10数据均高于石嘴山市同期水平。

  多重困难让火区治理陷“僵局”

  汝箕沟矿区煤田火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经历了三个治理阶段,火区面积虽有所减小,但剩余火区仍处于活跃期,持续串联、蔓延并向周边及深部发展。

  对此,2019年,宁夏有关部门邀请西安一高校制定火区治理方案,经多轮论证,目前还未印发。宁夏探索的石嘴山市和国能宁夏煤业“包片试点”治理方式,实践中进展有限。而这背后,是资金、技术、方法等多重困难待解。

  2021年底提出的《宁夏汝箕沟矿区煤田火区治理总体方案(送审稿)》,坚持将火区治理与生态修复相结合,“坚决防止‘以采代治’、坚决防止违法采煤、坚决防止对生态环境造成更大破坏”,通过“保守治疗”逐步推进火区治理。火区治理共需资金40多亿元,规划到2030年火区全部熄灭。

  宁夏发改委相关负责人表示,汝箕沟矿区煤层自燃向深处蔓延,治理难度大,反复性强。宁夏曾对火区进行了3次治理,不仅火没全灭,还影响了生态环境。

  2022年左右,宁夏探索由石嘴山市和国能宁夏煤业试点先行,开展火区治理。目前来看,“包片试点”治理效果也不明显。

  根据汝箕沟矿区矿业权现状,石嘴山市和国能宁夏煤业各自承担9处火区治理任务。石嘴山市作为资源枯竭型城市,2023年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完成27.35亿元,一般公共预算支出132.03亿元。当前转型发展压力大,开展火区治理财力有限。

  2016年至2023年,国能宁夏煤业火区治理累计完成投入4000多万元,主要开展火区重大灾害防治、明火点应急处置等工作。相关工作人员表示,近两年,他们尝试了浇水、覆土等灭火方法,但受自燃煤层深、山体裂隙多等因素影响,难以达到彻底灭火的效果。

  攻克煤层自燃“顽疾”需多措并举

  中央和宁夏耗费巨资开展贺兰山生态治理,但煤层自燃难题尚未破解,让治理效果打了“折扣”。相关方面正探求合力采取措施,解决管理、资金、技术等方面的难题,推动火区治理取得实质进展。

  首先,火区治理应纳入贺兰山一体化治理。受访对象表示,过去火区治理与生态治理分离,有必要将火区治理纳入贺兰山一体化治理范畴。此外,贺兰山作为跨区山脉,相关方要就火区治理进一步加强联动,及时共享相关情况、交流治理经验,形成合力,预防火区蔓延串联。

  其次,探索边剥离灭火边生态恢复。火区治理中难以避免采取剥离灭火法,对于自然保护区外,火势蔓延快、造成地质灾害等的火区,可探索在多方严格监管前提下,适时适度采用剥离灭火法,明确治理中开采出的煤炭处置方式,同步开展生态修复,将火区治理与生态修复“无缝衔接”,并严防“假灭火真采煤”现象。

  此外,加强火区监测,强化科研攻关破解技术难题。煤层自燃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这就为监测和预防火区蔓延提供了可能。受访对象认为,应加快建立火区监测体系,实时掌握、预判火区发展态势,制定应急处置预案,从技防入手,防范火区特别是自然保护区内的火区蔓延扩大。

  煤层自燃“顽疾”在我国一些重要产煤区不同程度存在,亟待加大科研力度,开展相关课题研究,加速破解技术难题,为我国乃至全球煤田火区治理探索科学路径、积累宝贵经验。(记者 李钧德 许晋豫 刘海)